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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029】剃骨削肉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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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萬英尺的高空,沈均漠和琥珀兩人都沒有再開口說話,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最終,沈均漠還是忍不住打斷了這要命的安靜:“她一定連死的時候都在恨我。”

琥珀回頭看他一眼,發現他正自責地仰頭靠在座位椅背上:“她確實恨你。”她咬著唇,憤恨地跟了一句。

“當年她父親是死在我面前的,當時也只有我的槍口對著他,後來我才知道我的槍裏子彈一顆都沒少,原來那一槍並不是我開的,為了這件事,我一直追查自今。這十年,我怕當初殺害她父親的兇手找上她,怕她涉世未深,也遇上危險,所以對她管得太嚴了。”說到這裏,他閉上眼睛,自嘲了笑了一聲,“早知如此,當初就該讓她多看看這個世界的美好,也不該讓她時刻跟在我身邊見到那些汙穢混亂的世界。她該多恨我呢……”

沈均漠自顧自地說著,卻不知道對面的琥珀早已經淚流滿面,當初知道是他殺了自己父親時,她是多麽震驚,心裏的愛全在一瞬間轉變成了恨。可她同時也不明白,為什麽他要對自己說那些一個又一個的謊言。

直至今日,她才明白事情的真相,原來他並不是自己的殺父仇人,原來他一直對自己說謊,是想自己將事情調查清楚,原來他一直管她那麽嚴,是不想她遇到危險……

可是這個傻瓜大叔,為什麽要如此折磨她,讓她的一顆心碎了一地,又突然被他一番話給醫治,為什麽他不早早地告訴她事情的緣由,如果他早點告訴她,事情……也不會走到如今這一步。她也不會被毀容而帶著另一張臉出現在他身邊,如果她早知道,那當時就不會放開他任由黎雪朵威脅。如果她早知道的話……

笨蛋,這世上沒有如果,也沒有後悔藥。

琥珀兩手抹掉臉上的淚,沈均漠也在這個時候擡起頭來,睜開眼便看到她那雙通紅的眼睛:“怎麽了,你哭了?”

“為什麽……你要瞞著她,為什麽,你不早點告訴她?”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最不希望的就是讓她帶著恨活一生,如果我能以最快的時間查到當初開槍的人,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我也就……不會失去她了。”說到這裏,他又無聲地嘆息著。

琥珀跟著沈默了,是啊,事情怎麽會走到如今這一步,相依為命十年的兩個人,如今面對面卻形同陌生人。

一下飛機,琥珀就想著該怎麽拖延時間,關鍵時刻,李靜美給她打來了電話,趁著沈均漠去拿行李的時候,琥珀連忙按了接聽鍵:“小靜姐,怎麽樣了?”

“下飛機了?”那話那頭的李靜美急急地問。

“剛下,事情*得怎麽樣了嘛?”琥珀急得不行,看到沈均漠把行李提了起來,她又連忙催促道。

“沈均漠現在在做什麽?”李靜美趕緊問道。

“他在領行李呢,我怎麽辦啊?”

“聽我的,跑。”李靜美突然來了這麽個指令,讓琥珀有些撒旦手不及。

“跑?”琥珀皺眉,還不明白她的意思,聽筒裏又傳來李靜美的聲音,“跑,趕緊。我在機場外的黑色奔馳車裏。”

李靜美緊張兮兮地一說完,琥珀立刻就明白了,她這是讓她三十六計走為上策。現在看來也沒有其他的辦法,還是照李靜美說的,先跑吧。

掛了電話,琥珀回頭瞧了沈均漠一眼,他正從傳送帶上提過自己的行李袋,見狀,琥珀回頭提腳就往機場外沖了出去。

等沈均漠回頭時,發現她已經上了一輛黑色的轎車,立馬覺得不對,他也提起行李緊跟上去,然後攔下一輛出租車跟著。

“小靜姐,他跟來了。”琥珀看了眼後視鏡,然後朝駕駛位正開車的李靜美喊道。

“就是要讓他跟上來。”李靜美回答得讓她有些迷糊。

“這車……是藍寫意的吧?”琥珀半瞇著眼問,“又讓我跑,他追上了怎麽辦?”

“藍醫生說了,讓我們帶著他在流光城裏兜圈子,等到事情*好了,他會通知我們的。”李靜美騰出一只手來拍拍琥珀的肩膀,示意她安心。

琥珀松了一口氣,讓他坐著出租車來追他們,這個確實能拖延時間,要是換了是他自己開車的話,那她們一定連五米都跑不過。他的飛車技術有多高超,她從小就見識到了。

李靜美和琥珀果然帶著沈均漠足足兜了兩個小時的圈子,從流光城的這頭繞到那頭,從海邊繞到山腳,藍寫意打電話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個小時後。

車子緩緩停在了海邊商業步行街的盡頭,琥珀這才從車裏下來,回頭李靜美朝她揮了揮手:“我先撤了。”

說罷,開著車便跑了,緊跟著的出租車也停了下來,沈均漠也連忙下了車追上她的腳步。

“為什麽自己先跑了?”他抓著她的手質問,“你在耍我?”

琥珀挑挑眉:“沒有啊,大叔,我為什麽要耍你呢?”

“帶著我繞了流光城好幾圈,還說不是耍我?”他記仇也算是記得清楚。

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琥珀幹脆也直言道:“沒錯,我就是在耍你,在帶你繞圈子。”

“為什麽?”他不解外加有幾分怒意地追問。

琥珀咬牙道:“誰叫你之前要掐著我的脖子逼問我?我也是人,要是你手勁兒再大一點兒,我現在都不知道去哪兒了。”

她賭氣,撇頭就走,沈均漠楞了楞,瞬間反應過來然後追上去:“對不起。”他再一次道歉。

琥珀還是自顧自地走著,他緊跟著她:“帶我去。”

“跟著我,別走丟了。”琥珀只是這麽回了一句,然後便走進一間花店。

沈均漠不解:“你幹什麽?不是說帶我去見小珀嗎?”

“不買花去,你覺得真的合適?”做戲也要做足嘛,她現在做的這都是什麽事兒啊,明明人還好好地活著,卻已經要自己給自己買花了。

嘆著氣,她伸手就要去拿旁邊的馬蹄蓮,沈均漠的聲音也同時響起:“小珀最喜歡馬蹄蓮。”說完就看見她已經在拿了。

那一瞬間他只是覺得心裏某一處有些不甘心地東西在叫囂著要沖出體內,讓他慌張得措手不及。

買了花,琥珀才帶著沈均漠去墓園,按照藍寫意告訴她的位置走到一座墓前,那是一座刻了孤女關琥珀之墓。

看到‘關琥珀’三個字,沈均漠頓時覺得頭腦一片空白,耳邊轟隆隆的聲音不停地響,他的腳步一顛一顛地走到墓前,砰地一聲就跪了下去。

琥珀把一束包紮好的馬蹄蓮放在墓前,心裏暗想著,藍寫意那男人,竟然真的給她買了塊地,這下倒好,可以直接死也不怕沒有葬身之地了。

她苦笑著,側首看向跪在墓前的沈均漠,他的臉上剎那之間布滿鋪天蓋地的巨大悲傷,伸手,他輕觸著墓碑上‘關琥珀’三個字,聲音顫抖著問:“為什麽,沒有她的照片?”

琥珀一怔,她怎麽把這個給忘了?一慌,連忙回道:“那、那個……是因為……我當時……見到她的時候,她臉上就已*肉模糊,後來死的時候也是頭上包滿了紗布,所以……”

說完這些,琥珀覺得自己其實很有說謊的天份,謊倒是越說越多了。

沈均漠不再說話,靠在墓碑前坐著便是好長一段時間的沈默,琥珀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怕掉進他眼裏的悲傷黑洞,從此再也出不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琥珀也不知道陪他在這裏呆了多久,直到他終於稍微動了動身子,她才連忙問他:“是要走了嗎?”

她陪他在這裏坐著,腳都要發麻了,這期間別提說話了,他連嘴都未張開過。

以為他要離開了,琥珀連忙看著他,卻發現他只是從兜裏掏出錢夾,然後從錢夾裏拿出一張照片來,輕輕地貼在墓碑之上。

看到那照片,琥珀頓時楞了,眼淚猝不及防漱漱地落下,為了不讓沈均漠發現她如此狼狽的模樣,她從地上爬起來,踉踉蹌蹌地跑開。

腳麻得不行,可她還是堅持跑開了,跑到他發現不了自己的地方,聽不到自己聲音的地方時,終於蹲下來捂著嘴撕心裂肺地大哭。

那張照片……是她被沈均漠領養時,兩人拍的合照,也是這十多年來兩人之間唯一有過的一張照片。

他隨身帶著……他竟然隨身帶著……

心裏酸楚的味道一瞬間全都翻湧了上來,她再也忍不住,將所有的傷痛一骨腦地都哭了出來。

藍寫意還沒來得及離開就看到琥珀帶著沈均漠來了,於是便躲在了遠處,可他只是靜靜地看著那兩個人在墓前一坐便是好幾個小時,而後琥珀又一個人跑開,撕心裂肺地哭。

他走到她身邊,蹲下去將她扶起來:“會沒事的……一切都會過去的。”他低聲安慰著,然後帶著她離開墓園。

墓碑前,沈均漠看著照片上那張笑得極其燦爛的小臉,那個女孩的笑臉就那麽像烙印一般狠狠地烙在了他的心上。

他想給她最大的幸福和安全,卻沒想到反將她推進了火坑。死的不該是她,是他才對。

“棲身那冰冷的土地,你幸福嗎?有沒有……天使來接你……”他喃語著,盯著墓碑上的照片發呆。

只不過瞬間,希望便全數崩潰,轉而成了絕望溢滿心頭;只不過一瞬間,兩人便生死相離,天人永隔。

她在冰冷的地下,他卻要痛苦地活在這世上。她死了,就好比剃去了他的骨,削去了他的肉。

從此,痛……遍布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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